“Ultracorpi” Erika. 2016

dayana

“女性特质总倾向被时代局限在某个经典中,所以我刻意创造了一个荒谬的没有女人青睐的经典。”

DAYANA MONTESANO

黛安娜·蒙特萨诺

罗马

Dayana Montesano来自罗马摄影学院,拥有三个摄影硕士学位,她的作品《Ultracorpi》获得了巴黎PX3摄影展Enhanced Fine Art类一等奖。这组作品拍摄了一系列艺术家的朋友,模特和路人的肖像。通过后期数码绘画的方式将女性人像变成一组别致的平面娃娃,借助温柔可人的形象让观看者接近作品背后的主题:关于女性内心形象和对自我真实形象的态度,和通过修改自己来寻求认可和接受的社会潮流。

INTERVIEW
访谈

P: PICA
D: Dayana Montesano


P:你在罗马摄影学院先后读了三个课题:个体,身份和裸体艺术。这段经历与你后来的创作产生了怎样的关联?

D:开始摄影学习的那段时间,我经历了一系列对后来有所启发的人生变化,不是关于技能的学习,而是对人性的思索。那时候我刚结婚,在生命中这个特定时刻,我发现一切都在重新寻求某种平衡。在此之前,我承受过许多健康问题,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工作。我开始探究自己的性别身份,开始对阐明性别产生抗拒。

学习的经历让我受益匪浅,是一个驱除心魔,净化心灵的过程。我记得第一个项目“双弦”是以疾病为主题,讨论疾病如何设限我的人生,以及疲于面对他人的视而不见。第二个项目名为“裸体:我所穿的身体”,我为朋友们拍摄裸照,并在后期调换他们的隐私部位,或者删除。我以探索身体为路径寻找内在,在所见和隐藏之间建立连接。通过这两个项目的成熟实现,我从摄影中汲取到的东西,是坦诚,通过诉说个体现实,为他人发声,从而和拥有不同感知方式的人建立对话。

《Analisi》 , 2015

P:创作《Ultracorpi》这组作品的动机来自何处?

D:《Ultracorpi》和我的其他系列一样,动机来自我对特定事物的抗拒。起初,在情感上刺痛我的是人们对自身形象的态度,尤其是女性。在社交网络上,大量的女性热衷自拍,而这些图像除了被精心加以处理,有些人像更被描绘地无法辨认,成为远离现实的自我版本,而非现实的一部分。比如,在某个特定时期,爆发了雀斑美的流行风潮,似乎每个人都应该有雀斑,很多女孩在脸上画雀斑让人拍照片,我时常关注这种对女性身体和特质的不断歪曲和异变,因为你知道,女性特质总是倾向被局限在某个经典中,所以我刻意创造了一个荒谬的没有女人青睐的经典。我把一张张可爱的脸转变成人偶,然而更令人不安的是,你会在某刻忽然意识到:“在图像处理之前,她们本是鲜活真实的女孩啊。”

这个系列讨论了大量关于身份的问题,但最重要的,是图像处理如何导致了个体身份的丧失。这关乎女人对自我的感知,关乎她们如何操纵自己的形象来寻求认可和接受。

 

《Ultracorpi La Rage》, 2016

P:所有被拍摄的女孩都喜欢她们的“超级本体”吗?

D:是的,她们都非常乐意看到变形后的自己,也完全可以理解。如果不考虑作品背后的概念,看到一个如此奇诡的自画像一定非常有趣吧。我们在创作中经历了很多令人兴奋,也颇有讽刺意味的事,有些女孩的男朋友或家人完全认不出谁是谁了。

P:那她们是你的朋友还是专业模特?你在选择拍摄对象时有没有具体的要求?

D:在我看来,是不是拍模特并不重要,我更在意可以和被拍的人一起开启某种体验。《Ultracorpi》中只有两位是专业模特。我和一些女孩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,这才是创作的必要条件。在拍摄过程中,我会感受到对方的指引,深谙她心里有何种期待。其中有一些拍摄对象对我的创作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,她们毫无疑问地改变了我曾经自以为是的创作方向。

 

《Ultracorpi Nina》, 2016

P:你对色调的把握非常有特点,这组作品呈现的柔软观感有何内在含义?

D:有一位意大利歌手我一直很喜欢:法布里奇奥·德·安德烈( Fabrizio De Andre)。几年前我无法确切说出为什么喜欢他的音乐,现在我明白了:他可以同时驾驭快乐的音乐和悲伤的歌词。我的意思是,语言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至关重要。我喜欢使用温和的言辞表达严酷的概念,这样对方就不会愤愤离去。我在作品中探讨过身份、性别和裸体,这些都是人们用来描绘自己的概念。我用“热情款待”般的语句让自己在对方面前感到舒适,就像我曾经打的一个比方: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,但那也许不是你想知道的。所以我为你准备了热巧克力,请你坐在我最喜欢的椅子上(关于色彩的运用)。除了最大限度地发掘作品概念,事实上我非常喜爱这种类型的反差。

P:有没有人说过,这组作品看上去让人感到困惑?当你听到这样的评论时会怎么想?

D:的确存在这样一种反馈,一些观看者认为:大多数摄影师们反对针对图片进行后期制作,因为这样一来,失“真“的照片是否还能被定义为摄影作品。人们通常不会在作品前徘徊努力思考图像背后的涵义,所以他们对表面作出浅显的理解:瞧,这些女人变成了人偶。

 

《Ultracorpi》 Livia, 2016

P: 你以往的作品的确更突出实地拍摄,是怎么想到用摄影加绘画的方法创作这组作品的?

D:我最初的学习方向就是通过绘画进行自我表达的,包括设计和平面建模。我疯狂地结合色彩与材质,从铅笔到建筑材料,比如瓷砖和水泥,尝试接触一切能激发我兴趣的事物。我很难把自己定义为一个摄影艺术家,我不在乎从这个意义上去界定。我只是一个基于各种来源的内容创造者,根据项目的特点,选择带有不同启示和灵感的创作方向。

P:这组作品还在继续拍吗?能否谈谈接下来有什么新的想法?

D:《Ultracorpi》之后,我创作了《No-Ego》系列,这是一系列写实主义的身体,我对她们的面部进行了遮蔽,象征被审查。我想创建一系列被剥夺身份的肖像,因为在没有脸部信息的情况下辨认身份是十分艰难的体验。我们的大脑为识别身份专门开辟了一个区域,大部分是每张脸独一无二的特征代码,也包括柔软的肌体,突起的骨骼,或大或小的胸部。比起用姓名辨认身份,物理特征辨识是人的本能。我的模特通过舍弃脸部,将身份识别的沉重负担交给身体,我十分感激与她们的合作,这十分贴合作品的主题。

No-ego, 2018

P:你平日的工作是什么样的?在意大利,摄影这个职业男女性别比例如何?

D:其实我没什么标准的日常工作惯例,在工作中我做很多种不同的事情。目前这段时间,我在准备新的展览,此外还有些教学工作,把摄影和后期结合起来的课程。我也会和其他摄影师合作完成一些项目,这是我工作中令人兴奋的一部分。

意大利是个男性为主导的世界,摄影只是其中之一。比如我带一位男助理出去工作,在绝大多数情况下,不认识的人都会主动先接触他,因为人们理所当然认为对方应该是个男人,而老板也肯定是男性。这种事几乎时刻在发生,即便我是个厨师或建筑师,情况也是如此。我无法具体列出在专业摄影领域的男女比例,各种复杂的说法都有,人们所感知的恐怕不切实际。

《Ultracorpi》Alessandra, 2016

P:你希望别人称呼你为“女性艺术家”吗?你觉得性别在艺术创作中的角色是什么?

D:如果可以的话,我不会那样定义自己。一是不太感兴趣自己作为女性的存在,也不喜欢以女性艺术家身份被他人感知。我并不是说在抗拒女性这个真实身份,而是质疑女性被解读的方式。我不喜欢被视为既定脆弱的存在,如果某种滤镜可以消除我的性别,我会非常乐意使用它,因为我不愿在一系列滤镜设置下被观看。我是一名艺术家,或者准确地说,一个进行沟通的人。

我遇到过很多性别歧视,也结识了很多女性朋友。我和她们一起一点点解析女性身体和接纳有关的主题,探讨饮食失调的问题,见证她们自我退失以成全他人的欢愉。我很荣幸能得以洞察女性的某些本质以及社会强加的限制。我的创作主题之所以总是围绕女性,只因这些女性在向我作真实的表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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